愛無所不在

什麼時候才會覺得自己真的老了？

之前住院的時候， 在不知道要怎麼稱呼護士的時候就小小的有點老的感覺了…

以前小時候，排隊打疫苗的時候, 感冒吃藥的時候, 甚至被逼著捅屁眼量肛溫的時候我都是說, 護士阿姨, 可不可以小力一點然後換有草莓口味的….

可是這次住院的時候, 當一個又一個護士不斷的出現在我病床旁邊， 換藥打針吊點滴的時候, 我突然不知道要怎麼稱呼….

護士阿姨嗎？ 明明她可能就是小了我幾歲… 護士小姐嗎？ 這樣好像是鄉下阿伯會講的話, 護士姑娘嗎？ 靠腰， 我又不是在演古裝劇… 後來只好偷偷摸摸溜到護理站記住照料我的護士的名字, 直接稱呼他們名字… 忘記的話就裝死要不然就一個謝謝搞定…

直到前陣子，跟幾個小朋友聊天的時候, 我才真的覺得自己老了…

J妹：『馬克，可以幫我去跟朋友拿個東西嗎？』

我：『有空有心情的話，我會考慮。』

J妹：『那我把我朋友的電話給你，你跟她聯絡好了。』

我：『算了吧，現在詐騙集團那麼多，我要是沒頭沒腦的打去她應該會說：『馬的想不到台灣的詐騙集團現在還有海外業務阿，說吧，老娘看你有啥好掰的。』 這樣我講什麼她都不會信的啦，你叫她打給我比較快。』

J妹：『阿～她上線了，一起講一講好了…』

S妹：『哈囉～』

J妹：『這是我朋友叫小乖，她就住你家附近，你要是有空就可以找她幫我拿東西囉。』

然後我們五四三的亂聊了一陣，我覺得是要切入正題了…

我：『欸，小乖嗎？ 你有沒有正常一點的名字？』

S妹：『？ 覺得小乖不正常的才不正常吧…』

我：『就是比較不像寵物的名字阿，或是我要去找你的時候外國人會懂的名字… 人家要是問我, “How may I help you?” 你不會叫我回答, “Yes, I am looking for 小乖吧？』

S妹：『喔，我叫Sxxxxx啦。』

我：『嗯。很好聽阿，比小乖好用多了。』

S妹：『那馬克你有沒有帥一點的名字？』

我：『？ 馬克那裡不帥阿？ 想當年全亞洲最有男人味的男子漢就是縱橫四海名叫馬克人稱小馬哥的周潤發阿～』

想不到J妹和S妹不約而同的沉默的三十秒，然後一起爆笑，（我想一定還是指著銀幕的說）『哇哩勒，還周潤發咧！！！ 馬克你真的是叔叔耶～』

叔叔耶～叔叔耶～叔叔耶～叔叔耶～叔叔耶～叔叔耶～叔叔耶～叔叔耶～

這三個字彷彿無限擴大佈滿在我整個銀幕…. 我突然不得不正視我已經不是小朋友甚至不是年輕人的問題了…

我開始注意我的生活起居，思考模式，還有對事情的反應做了一番檢討，我覺得其實我不得不承認我真的老了…

我開始常常用著 7-11 24小時便利商店有賣的制式對答來應付每天80%以上的交談。除了我根本不是非常在意對方到底在說什麼以外，反正對方也是用量販店跳樓拍賣的溝通方式來回答我。 不知不覺中，我已經失去用心了解對方的興趣… 畢竟所謂長大的人就是要想辦法不要讓別人很容易的看穿自己，每個人都只是想盡辦法填滿彼此之間寂靜的距離，至於講出來的話到底有沒有意義根本沒什麼人在意，畢竟這只是一堆場面話，面具和謊言打碎後加上客套，虛偽和世故夾雜在一起的繞舌歌… 當沒有人要相信的時候，滿嘴謊言跟誠心誠意的結果都是一樣的… 我學著不再掏心掏肺…. 年紀越大，不掏心的技巧學的越多, 不掏肺的手法用的越好，用越久越麻痺，也越不會對自己的麻痺感到難過…

我越來越相信我再也不太可能交到可以只是單純享受在一起閒聊的好朋友了, 以後要面對的人類可能都是跟工作有關，分分鐘影響著我的前（錢）途, 要不然就要小心言行舉止免得什麼事被參一本都不知道是誰幹的. 要不然就是跟鄰居或是一些其他活動認識的人有關，然後每個人比著誰家的小孩比較會彈鋼琴, 誰在股市撈的比較多，誰換車換最多換最好, 誰的高爾夫球具比較高檔, 誰老婆的治裝費最高... 每個人削尖了頭想樹立一個成功的形象… 當你仆街的時候沒人會在你面前提起，要不然就貓哭耗子的拍拍你肩膀一副他們都了解，但都在你聽的到的背後落井下石… 心情不好跟這些人喝酒還要裝品味，從產地年份到杯子的選擇和拿杯子的方法斤斤計較，而不是像好朋友一樣拿起馬尿就灌，喝的茫阿茫的然後跟你一起罵大街…

紅杏出牆，拈花惹草，劈腿，老少配，包二奶，養小白臉，這些感情上的異數現在只是八卦的題材， 但已經見怪不怪了… 當你覺得老了，就是說不管是誰做了什麼事情你都會覺得：阿不就是這樣，我又不是沒見過世面…. 以前一點點風吹草動都要自以為心痛快死掉，現在不管遇到什麼樣的背叛，也許我都可能會說：『幹～林北早就栽栽….』 而小小的背叛沒有捉姦在床的話，那就相安無事，反正只要不提出來戰個你死我活, 都可以和平相處， 誰先白目開戰, 誰就要背負起宣戰的原罪， 更何況誰也保證不了哪天搞不好是自己被抓咧… 現在比的是看誰先掏真心真意出來, 而先掏出來就要任人宰割，然後被其他鄉民級的人用食指大力的指著你說：『你已經死了。』 沒錯，先掏出真心的就像是比腕力時候掌心向上的那個人一樣… 輸了。 因為覺得年紀大了，心臟再也無法承受粉碎性的打擊，所以絕對不會像小時候一樣天真的拿在手心上給人看，讓對方也掏出他們的來個心心相印… 現在是幼稚園的行為的吧…

什麼事情似乎都不太能引起心情的漣漪， 一切的一切都不再是新鮮的感觸， 朝朝暮暮唯一的冀望就是能夠無風無浪的度過一天… 不希望有驚奇，不期待有刺激，每晚上床的時候已經沒有願景，每早起床的時候也沒有目標, 渾渾噩噩的日復一日是最大的滿足… 任何超出枯燥乏味的大腦處理範圍的東西都要避而遠之… 這就是年紀大了嗎？ 我已經失去體會單純快樂的能力了嗎？我已經沒辦法感受真實情感的交流了嗎？ 我真的就是要每天規律的不斷重複的把這樣的桎梏套在自己身上嗎？是不是真的要失去童真，失去本性，失去生命最原始的脈動才叫做長大？

藉口就是因為現實的壓迫，即使捨不得失去的東西，也是要丟掉然後不斷的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