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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習怎麼去愛，便是愛自己的開始●曾維瑜
「愛」是一門神奇的學問，之所以神奇的原因在於，
我們幾乎在生命的每一個階段、生活的每一個環節都需要它，
但是我們老喜歡把它看得很簡單，
故意嘲笑那些花時間去討論「愛」的人，好像不這麼做，
就要被人發現自己從來沒把「愛」這件事情做好似的。
倘若愛是不費吹灰之力的，那麼怎麼會有虐童事件，
大人不懂得怎麼愛小孩嗎？倘若愛是唾手可得的，那麼怎麼會有家暴事件，
夫妻不懂得怎麼相愛嗎？
倘若愛是呼之則來揮之則去的，那麼怎麼會有情殺事件，
以愛為名的人們，不懂得怎麼給予愛、怎麼接受愛嗎？
愛的本質或許與生俱來，但是愛的實踐卻需要深刻的學習，
然而大部分的我們都過於狂妄自大，
明明是這樣熱切渴望著愛、
渴望與某個人親近並建立起綿密的關係、
渴望有個人願意無條件專注地凝視著我們、
渴望在快樂與悲傷的時候都能夠被什麼人緊緊地擁抱，
我們明明是這麼樣地對愛傾注著期盼，
卻很少願意謙卑地在愛面前低頭，虛心學習。
事情是這樣的，當我們是一個人的時候，
不懂愛的我們頂多是讓自己活得很糟糕而已，
即便當我們變成兩個人了，
兩個不懂愛的人最慘的下場不過是相互傷害彼此憎恨罷了，
可是當我們不再是一個人，當我們不只是兩個人，
當我們因為難能可貴的機會成為一個幼小生命的重要關係人時，
不懂愛的我們將造就另一個不懂愛的生命，
而且如此不斷延續下去，這無疑是人類世界最可怕的際遇了。
我和Josh決定帶Kimi去上嬰兒按摩課，
除了想要舒緩他的腸絞痛症狀，另一方面，
無非是想學習一種與他親近、讓他知道我們很愛他的方式。
哺餵母奶是我對Kimi的愛的實踐方式之一，
我是媽媽，佔了先天的優勢，
但是Josh需要學習另一種方式建立起他和Kimi之間的對話，
而肌膚的溫柔觸摸，是非常好的選擇，
尤其對台灣普遍拘謹而不善情感表達的爸爸們而言，
按摩的過程所釋放的，絕不僅是孩子初生的焦慮和不安，
也是自己緊繃的肩膀和浮躁的心。
按摩前，Josh會先將臥房的燈調得昏暗，放一張好聽的CD，
然後在Kimi面前坐下來，閉上眼睛，依照老師所叮囑的，開始放鬆自己。
我常常從門縫偷偷觀察他們父子倆的動靜，
看見Josh極不自然地聳肩、繞頸、呼吸，
總忍不住要笑出聲來。
這是很有趣的部分，因為Josh是一個很不能放鬆的人，
喜怒哀樂都不明顯，情感的表達很壓抑，別說全身按摩，
單單是肩頸按摩對他來說都是酷刑。
他有一對萬分嚴肅、講究規矩、
而且永遠在乎他人的意見更勝於自己的想法的父母。
我認識公婆到現在，沒有聽過他們稱讚自己的孩子，
總是聽到他們挑剔孩子這裡不好那裡不好，
孩子如果想嘗試些什麼是他們沒有嘗試過的，
他們的直覺就是孩子一定做不到。
第一次帶Kimi去上按摩課，邀婆婆一起去，
她脫口而出的反應是，「哪有那種美國時間幫小孩按摩？」
公公還很緊張地對我們說，
「千萬不要讓小孩養成按摩的習慣，不然他以後就纏著大人要按摩。」
我相信公婆愛他們的孩子，我也相信公婆愛Kimi，
但是我忍不住好奇，倘若他們擁有更豐富的愛孩子的途徑，
倘若他們願意學習更多愛孩子的方式，
現在的Josh會不會有什麼不一樣？
倘若他們願意，他們會不會從幫Kimi按摩的過程，
獲得什麼驚喜的樂趣，而對於被「纏上」從此甘之如飴？
如此教養下的Josh，儘管後來練就一套上有政策下有對策的應對方式，
內在本質卻依然相當衝突，比如說，他同意餵母奶是一件對孩子有益的事情，
但是只要我在家以外的地方餵Kimi，就會讓他十分不自在，
儘管我穿著設計良好的哺乳衣，
旁人經常以為Kimi只是在我的懷裡睡著了，
他會不經意地說，「這裡是外面耶！」
這樣的Josh願意去上嬰兒按摩課，而且自發而持續地幫Kimi按摩，
我覺得，獲益最大的其實是Josh自己。
Josh承襲他的父母，很少說什麼愛不愛的，對他的父母是，對我也是。
作為他的妻子，印象所及，也不曾有過被熱情讚美的機會。
他不習慣擁抱，如果你表現得太愛他的樣子，
他會皺皺眉頭，要你別鬧了。
可是Josh對Kimi是又親又抱，給他取各式各樣奇怪的暱稱，
而且毫不客氣地稱讚自己的兒子好帥好可愛。
有一回他自己開車去保母家載Kimi，
Kimi躺在安全座椅一路哭回家，
到家後他抱起Kimi看到滿臉的眼淚，自責得眼眶都紅了。
按摩的過程，我不被允許打擾他們父子，
有時候按摩完了Kimi會因為情緒抒解而伏在爸爸的肩上放聲大哭，
Josh總會很有耐心地哄他、安撫他、拍拍他的背，
那樣的Josh是放鬆的，他臉上的線條是柔軟的，
他的聲音絕對是柔和而甜蜜的。
我不知道Josh有沒有意識到，他對Kimi的愛「已經被發現了」，
而且無時無刻地顯露出來，不知道是他忘了要如以往地去加以掩飾，
又或者是那座高聳的圍牆已經不知不覺倒落，
我只知道，無論是哭泣的或是笑鬧的Kimi，
Josh現在都可以面對了，儘管Kimi還不會說話，
Josh卻可以每天對著他滔滔不絕。
而愛，是會繁衍的，當你學會一種愛人的方式，
自然地就可以衍生出十種、一百種，我知道，
因為那天突然收到Josh代替Kimi送給我的一束花，
說，謝謝媽媽這些日子的辛苦；
同時愛也是會反饋的，當你努力去愛別人的同時，
愛也不自覺地改變了自己，我知道，
因為我看見Josh從學習愛Kimi的過程，
也學會了怎麼愛自己。
「愛」是一門神奇的學問，之所以神奇的原因在於，
我們幾乎在生命的每一個階段、生活的每一個環節都需要它，
但是我們老喜歡把它看得很簡單，
故意嘲笑那些花時間去討論「愛」的人，好像不這麼做，
就要被人發現自己從來沒把「愛」這件事情做好似的。
倘若愛是不費吹灰之力的，那麼怎麼會有虐童事件，
大人不懂得怎麼愛小孩嗎？倘若愛是唾手可得的，那麼怎麼會有家暴事件，
夫妻不懂得怎麼相愛嗎？
倘若愛是呼之則來揮之則去的，那麼怎麼會有情殺事件，
以愛為名的人們，不懂得怎麼給予愛、怎麼接受愛嗎？
愛的本質或許與生俱來，但是愛的實踐卻需要深刻的學習，
然而大部分的我們都過於狂妄自大，
明明是這樣熱切渴望著愛、
渴望與某個人親近並建立起綿密的關係、
渴望有個人願意無條件專注地凝視著我們、
渴望在快樂與悲傷的時候都能夠被什麼人緊緊地擁抱，
我們明明是這麼樣地對愛傾注著期盼，
卻很少願意謙卑地在愛面前低頭，虛心學習。
事情是這樣的，當我們是一個人的時候，
不懂愛的我們頂多是讓自己活得很糟糕而已，
即便當我們變成兩個人了，
兩個不懂愛的人最慘的下場不過是相互傷害彼此憎恨罷了，
可是當我們不再是一個人，當我們不只是兩個人，
當我們因為難能可貴的機會成為一個幼小生命的重要關係人時，
不懂愛的我們將造就另一個不懂愛的生命，
而且如此不斷延續下去，這無疑是人類世界最可怕的際遇了。
我和Josh決定帶Kimi去上嬰兒按摩課，
除了想要舒緩他的腸絞痛症狀，另一方面，
無非是想學習一種與他親近、讓他知道我們很愛他的方式。
哺餵母奶是我對Kimi的愛的實踐方式之一，
我是媽媽，佔了先天的優勢，
但是Josh需要學習另一種方式建立起他和Kimi之間的對話，
而肌膚的溫柔觸摸，是非常好的選擇，
尤其對台灣普遍拘謹而不善情感表達的爸爸們而言，
按摩的過程所釋放的，絕不僅是孩子初生的焦慮和不安，
也是自己緊繃的肩膀和浮躁的心。
按摩前，Josh會先將臥房的燈調得昏暗，放一張好聽的CD，
然後在Kimi面前坐下來，閉上眼睛，依照老師所叮囑的，開始放鬆自己。
我常常從門縫偷偷觀察他們父子倆的動靜，
看見Josh極不自然地聳肩、繞頸、呼吸，
總忍不住要笑出聲來。
這是很有趣的部分，因為Josh是一個很不能放鬆的人，
喜怒哀樂都不明顯，情感的表達很壓抑，別說全身按摩，
單單是肩頸按摩對他來說都是酷刑。
他有一對萬分嚴肅、講究規矩、
而且永遠在乎他人的意見更勝於自己的想法的父母。
我認識公婆到現在，沒有聽過他們稱讚自己的孩子，
總是聽到他們挑剔孩子這裡不好那裡不好，
孩子如果想嘗試些什麼是他們沒有嘗試過的，
他們的直覺就是孩子一定做不到。
第一次帶Kimi去上按摩課，邀婆婆一起去，
她脫口而出的反應是，「哪有那種美國時間幫小孩按摩？」
公公還很緊張地對我們說，
「千萬不要讓小孩養成按摩的習慣，不然他以後就纏著大人要按摩。」
我相信公婆愛他們的孩子，我也相信公婆愛Kimi，
但是我忍不住好奇，倘若他們擁有更豐富的愛孩子的途徑，
倘若他們願意學習更多愛孩子的方式，
現在的Josh會不會有什麼不一樣？
倘若他們願意，他們會不會從幫Kimi按摩的過程，
獲得什麼驚喜的樂趣，而對於被「纏上」從此甘之如飴？
如此教養下的Josh，儘管後來練就一套上有政策下有對策的應對方式，
內在本質卻依然相當衝突，比如說，他同意餵母奶是一件對孩子有益的事情，
但是只要我在家以外的地方餵Kimi，就會讓他十分不自在，
儘管我穿著設計良好的哺乳衣，
旁人經常以為Kimi只是在我的懷裡睡著了，
他會不經意地說，「這裡是外面耶！」
這樣的Josh願意去上嬰兒按摩課，而且自發而持續地幫Kimi按摩，
我覺得，獲益最大的其實是Josh自己。
Josh承襲他的父母，很少說什麼愛不愛的，對他的父母是，對我也是。
作為他的妻子，印象所及，也不曾有過被熱情讚美的機會。
他不習慣擁抱，如果你表現得太愛他的樣子，
他會皺皺眉頭，要你別鬧了。
可是Josh對Kimi是又親又抱，給他取各式各樣奇怪的暱稱，
而且毫不客氣地稱讚自己的兒子好帥好可愛。
有一回他自己開車去保母家載Kimi，
Kimi躺在安全座椅一路哭回家，
到家後他抱起Kimi看到滿臉的眼淚，自責得眼眶都紅了。
按摩的過程，我不被允許打擾他們父子，
有時候按摩完了Kimi會因為情緒抒解而伏在爸爸的肩上放聲大哭，
Josh總會很有耐心地哄他、安撫他、拍拍他的背，
那樣的Josh是放鬆的，他臉上的線條是柔軟的，
他的聲音絕對是柔和而甜蜜的。
我不知道Josh有沒有意識到，他對Kimi的愛「已經被發現了」，
而且無時無刻地顯露出來，不知道是他忘了要如以往地去加以掩飾，
又或者是那座高聳的圍牆已經不知不覺倒落，
我只知道，無論是哭泣的或是笑鬧的Kimi，
Josh現在都可以面對了，儘管Kimi還不會說話，
Josh卻可以每天對著他滔滔不絕。
而愛，是會繁衍的，當你學會一種愛人的方式，
自然地就可以衍生出十種、一百種，我知道，
因為那天突然收到Josh代替Kimi送給我的一束花，
說，謝謝媽媽這些日子的辛苦；
同時愛也是會反饋的，當你努力去愛別人的同時，
愛也不自覺地改變了自己，我知道，
因為我看見Josh從學習愛Kimi的過程，
也學會了怎麼愛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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